暮色未散的黄浦江畔，白雾裹着汽笛声漫过十六铺码头。圣约翰大学医学生林疏桐抱着解剖学笔记匆匆穿过青砖巷弄，撞翻了法租界商会会长沈翊之刚买的龙井茶。滚烫茶汤泼在月白长衫上，却在青年抬眼瞬间化作纠缠半生的业火。

沈翊之攥住对方沾着茶渍的袖口，西装袖扣硌着青玉镯发出脆响。暗巷深处，百乐门歌女幽幽唱着《夜来香》，混着帮派火拼的枪声刺破晨曦。当黑帮少当家发现救命恩人竟是死对头之子，当解剖刀抵上颤抖的喉结，法租界最高处的钟楼传来十二声轰鸣，震碎了旗袍盘扣间藏着的绝密情报。

"你解剖过心脏，可剖得开人心？"

"租界的钟每走一秒，就有千万个谎言在腐烂。"

"那年你撞翻的不是茶，是我藏在怀表里的半条命。"

"用手术刀杀我多好，偏要用眼睛。"

"等外滩的雾散了，我就告诉你...什么是真的。"

沈翊之的枪管还带着体温，抵在林疏桐白大褂第三颗纽扣的位置。远处霞飞路巡捕房的哨声忽远忽近，混着黄包车夫急促的脚步声。潮湿的砖墙上，两人的影子被晨曦拉得细长，像两柄交错的刺刀。

"上个月闸北仓库那批磺胺，是你偷换的？"沈翊之拇指擦过青年眼尾泪痣，勃朗宁扳机发出细微金属摩擦声，"教会医院每天运出去三具尸体，解剖报告是你签的字。"

林疏桐忽然抓住枪管往心口按，白大褂渗出暗红花纹："开过光的枪，杀得了人？"他指腹摩挲着对方腕间佛珠，檀香味混着血腥气在鼻尖缠绕，"法租界巡捕房正在搜查共党嫌犯，沈会长确定要在这里见血？"

江面忽而传来渡轮长鸣，惊起成片白鸽。沈翊之瞳孔猛地收缩，西装内袋的怀表链子缠住了青年衬衫衣扣。当第一缕阳光刺破晨雾，他们同时看清对方颈间悬着的半块翡翠——二十年前苏州河沉船时，系在襁褓上的信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