民国十六年的北平城,青砖灰瓦间藏着八条蜿蜒交错的胡同。留洋归来的青年画家顾清让为采风住进槐花胡同,每天清晨推开雕花木窗时,总能看见对面阁楼里绣娘苏婉宁低头穿针的身影。他调色板上的靛青混着胭脂红,不知不觉就描出了少女发间那支白玉兰银簪。当顾清让鼓起勇气递上画着两人侧影的扇面那天,军阀的车队碾碎了胡同口的石墩,苏婉宁被锁进贴着大红喜字的厢房,妆匣底层还压着那幅浸透栀子香的水彩画。
「这世间的墙能挡住人,可挡不住从窗棂缝里漏进来的月光」
「我数过你绣帕上的针脚,比胡同墙砖的纹路还要细密」
「顾先生,您画里的槐花胡同怎么比真景还多出个穿月白衫子的姑娘?」
「若用金线能绣出牢笼,我便用头发丝绣座鹊桥」
「那天你递来的松子糖,甜味还卡在我第三根肋骨下面」
「都说胡同弯弯绕绕容易迷路,可自从遇见你,每条岔道都通向你窗下」
「等胡同尽头的槐树开花,我就告诉你画中人眼角那颗泪痣的来历」
雨丝裹着槐花瓣扑在窗纸上,顾清让握着刻刀的手微微发抖。他连夜凿穿了苏家后院的砖墙,泥灰混着血渍渗进指甲缝。苏婉宁攥着嫁衣立在墙洞前,发间的银簪在闪电中泛着冷光。忽然有温热的水珠砸在青砖上,分不清是雨水还是谁的眼泪。
"婉宁,跟我走。"
"顾先生可知道,今夜全城的胡同都守着巡捕房的人?"
"我备了七口空棺材,从槐花胡同到正阳门,每条巷子都有我们的生路。"
"那要是第七口棺材也..."
"那就躺进我怀里,我们共用第八口——横竖八大胡同总要凑个圆满。"
苏婉宁忽然笑起来,伸手抹掉他脸上的泥浆,月白衫子的袖口染上斑驳的颜料。远处传来梆子声,她解下绣着并蒂莲的腰带绑住两人手腕,发间的白玉兰簪子"当啷"掉在青石板上,滚进墙洞幽深的阴影里。